文/苏权舆

图/福建东南拍卖

 

　　曾经有寿山石收藏者感叹“生不逢时”，恨不能生活在先贤笔下所描绘的那方世界。典籍中的寿山石，通灵明澈，令人迷醉，即使在今天，读起那些记录着它们瑰丽身姿的文字，依然让人艳羡不已。而如今，这些石种偶尔惊鸿一现，往往可遇而不可求，只要稍有片刻的讶异，就于眼前消逝。或许，这一错过，就是永远地错过了。今年福建东南2014春拍中，有三枚寿山石绝对会让人念念不忘，一为鹿目，一为蛇匏，一为民国二高山，石体略施薄意，恰恰皆为寿山石雕西门巨臂王雷霆先生一人所雕，老石老工，古意盎然，于今春汇集一堂，石缘不浅。

 

 

　　这枚鹿目石，作薄意《松下高士图》。鹿目石又称为鹿目格，陈子奋在《寿山印石小志》中说：“（鹿目）黄而浓者，鲜艳如枇杷，暗则作红酱如年糕。通灵细润者，近似田黄，但无萝卜纹，且黄中泛红，名鹿目黄，又号鹿目田，其价值亦不减于田黄。”可见鹿目在当时所受的追崇。鹿目出产不多，如今历经时间洗礼之后，更是世所罕见。这枚薄意恰是最为典型鹿目石，黄浓处如枇杷，红酱处如年糕，巧合的仿佛陈子奋就是看着此石描写一般。言罢奇石，再观绝艺。《松下高士图》最早见著于南宋画家马远，是为高古一路山水题材。清代文人张潮在他的笔记《幽梦影》中写道：“松令人逸”，又说“以松花为粮，以松实为香，以松枝为麈尾，以松阴为步障，以松涛为鼓吹。山居得乔松百余章，真乃受用不尽。”松树的品格为文人所追求与尊崇，由此可见。另外，张潮也提到“松下之石宜拙”，这件薄意作品中以山石为背景，零零落落遍着荒草，孤松昂然挺立，与独步之高士相映成趣，古拙之气扑面而来，若将这件《松下高士》薄意随形章置于案上，似有万斛松声一般，惠人清听。

 

 

 

　　另一枚掘性蛇匏石，色如枇杷，如桂花，清心淡雅，沁人心脾。蛇匏为寿山石中的名品，与都成坑石、尼姑楼石、迷翠寮石齐名，并称“四姐妹石”，如今只余都成偶现佳石，余者早已难觅芳踪，令无数石迷唏嘘不已。关于蛇匏的记载，《寿山印石小志》中有：“相传此处山丘盘结如匏，其下多蛇，出石称蛇匏。质松嫩……有暗黄及白色通灵可玩者，似田石而无萝卜纹……肌里偶见白玷，或细白点。”这枚掘性蛇匏石色彩、肌理正若书中所述，边角处的细白点更是确定了它的“身份”。于此石之上，老艺人王雷霆略施薄意，作《山林隐逸图》，画面中群山延绵堆叠，章体虽小，气势却雄浑厚重。在重重山坳之中，忽然露出一小间茅屋，为这静穆的群山添上了一抹活泼的生趣。《看山阁闲笔》“山中日月”一则说道：“洞里春秋，并无寒暑；人间岁月，定有炎凉。别开清净之天，莫嫌地僻；不作繁华之梦，所爱日长。正宜吟诗酌酒以陶情，犹可种竹栽花以供玩也”，大约就是这幅《山林隐逸图》最恰如其分的描述。

 

 

 

 

　　不过若说最动人心魄的，怕是非这枚民国二年所出的高山石莫属了。之所以强调年份，其中自有一段渊源。所谓“民国二高山”，又名“嫩嫩洞高山”，比邻水洞，以初凿人而得名，后因民国二年也就是公元1913年出过一批珍品，人们便以年份来命名这批珍贵的高山佳石。比起其他高山石而言，民国二高山石性淡凝通灵，就像这枚《赤壁夜游》薄意摆件，质地凝腻，那纯粹的不可方物的润白尤胜羊脂。若是雕镂繁缛反而有损其天成之美，王雷霆作《赤壁夜游》，几笔勾勒，即有“白露横江，水光接天”之意。那令人惊艳的白，将画面笼罩在皎洁的月色之下，一缕缱绻的烟云在远处山腰的楼观处弥漫开来，近处清风微拂，柳丝低垂微摆，与对岸的山崖隔江呼应，动静有致。而在柳丝的掩映之下，一叶小舟沿江顺水缓缓游出，依稀可见舟上苏子、佛印与黄鲁直三人对坐，船尾舟子撑着竹篙，怡然自得的气息顿时弥漫在薄意画面之中，令人不禁联想到《赤壁赋》中的句子：“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，侣鱼虾而友麋鹿，驾一叶之扁舟，举匏樽以相属。寄蜉蝣于天地，渺沧海之一粟。哀吾生之须臾，羡长江之无穷。挟飞仙以遨游，抱明月而长终。”

 

 

 

　　中国的文人，固然要有山中日月的出尘避世，也必不可少三五好友浅酌雅聚。王雷霆雕刻的这三枚石印，不论松下高士，还是山林隐逸，仰或赤壁夜游，其材不似田黄那般万众瞩目，其人也不似清卿那般声名远播，却彼此映衬，石艺相生，足令众多石痴石迷魂牵梦绕。所谓“夫唯大雅，卓尔不群”，足可昭示老艺人心中之风骨，清卿之后，若论寿山西门薄意独撑门庭者，非王雷霆莫属。

 

 

 

王雷霆个人简介：

（1919-1983），号依媄，福州雁塔村人。自幼受雕刻艺术熏陶，先习木雕，后学刻印，又私淑薄意大师林清卿。善于因材施艺，巧掩瑕疵，刀法圆熟，层次分明；还擅长用薄意深刻的手法薄雕，作品构图多采取中国画散点透视进行布局，流丽自然，山水、树木多依石势、石纹而成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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